“大西洋两岸第一批评家”的天鹅绝唱
本文作者： 文/李红果
2004年12月28日，苏珊桑塔格因患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之并发症在纽约与世长辞。这是她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罹患癌症。她还有很多写作计划没有来得及完成，这其中包括第三本更具自传色彩的论述疾病的书、一部以日本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和一部短篇小说集，不过在所有的这些计划之前，她打算先出版一部新的随笔集，也即她常说的“我最后一部”随笔集。计划中的小说和三论疾病的著作终成泡影，不过幸运的是，桑塔格生前就已经基本上整理好的“最后一部”随笔集终于在她身后出版，也由此成为我们纪念这位伟大女性的最好的凭借——这就是《同时》（At the Same Time）。 上世纪80年代初，俄裔美国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瑟夫布罗茨基在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称苏珊桑塔格是“大西洋两岸第一批评家”，这也等于说桑塔格是英语世界第一批评家。 布罗茨基说这番话的时候，桑塔格成为“第一批评家”已有近二十年，从她1964年开拓性的论文集《反对阐释》（Against Interpretation）到1980年的《在土星的标志下》（Under the Sign of Saturn），包括另两本开拓性的专著《论摄影》（On Photography）和《疾病的隐喻》（Illness as Metaphor）。而在布罗茨基说这番话之后近二十年间，桑塔格依然是大西岸两岸第一批评家，出版了《疾病的隐喻》的续篇《艾滋病及其喻隐》（AIDS and Its Metaphors）、论文集《重点所在》（Where the Stress Falls）和可视为《论摄影》续篇的《关于他人的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最后以《同时——随笔和演说》（At the Same Time: Essays & Speeches）作结。而在作为“第一批评家”的同时，她一直从事文学创作，共出版了六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 对于一般公众，桑塔格是一位公共知识分子和名人;对于文化界，桑塔格是一位文化批评家;对于文学界，桑塔格是一位文学批评家;对于一般摄影爱好者，桑塔格是一位摄影和电影评论家;对于绝症患者，桑塔格是一位疾病批评家。但这些，都只是桑塔格的某一侧面，并且这些头衔和称号加起来都还不足以涵括桑塔格真正的成就，因为她真正的成就是她的深度，而深度是不能用哪怕再多几十个侧面、表面、头衔和称号可以衡量的。 桑塔格的深度的一个重要来源，就是她的文学创作。文学创作要求作家深入探究生命和深入阅读文学作品，以及严厉对待自己，包括自己的文字和修养，但一般文学创作者由于只顾创作，不想、不能、不屑于从事批评，或从事批评往往因为离不开文学而视野狭窄。故一般文学创作者的批评，只是创作谈、随笔，他们做得最完美的时候，也只限于文学视野内，尽管所有重要文学创作者也都能超越文学直指生命，但他们的出发点都是文学并受到文学的制约。 作为文学家式的批评家，桑塔格已是第一流的了，而她还能够带着这种深度离开文学领域，在其他领域进行开拓和挖掘，所生产的批评都是无人能及或无人尝试的。概括地说，她是一位深入诸多领域的独创性的思想家。 桑塔格的儿子戴维里夫在“前言”中说，《同时》作为桑塔格的“最后一部”随笔集，她的“最后一本书”，将不可避免地被视为一次总结，视为她最后的文字。虽然她自己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在疾病剥夺了她的作家身份之前她心里仍充满各种写作计划，但这些都无法改变这个印象。但这个印象是正确的，“我认为，这本书收录的随笔和演说，颇能代表母亲最关注的很多问题——政治的、文学的、知识的、道德的——尽管绝非所有问题。” 《同时》的第一部分是新鲜的开胃菜，介绍一些不为人知的杰作。第二部分是时事评论，这些文章写就时，正是美国外交政策急转弯和世界局势动荡的时期，现在回顾起来，作者对局势的尖锐评估和对政府的猛烈抨击是极具预见性的。但更重要的还不是她的准确见解，而是她在恶劣环境中坚守的知识分子的独立性。第三部分是演说，这些演讲稿是桑塔格一生写作与行动的融通，是随笔家、小说家、公共知识分子、行动主义者这些她从一开始就具备但常常泾渭分明的角色的重叠、浸透和深化。可以说，她一生在理论上赞扬的，她在实践中做到了:她以她那“内省的能量、热情的求知、自我牺牲的准则和巨大的希望”、以她“从一生深刻而漫长地接触美学所获得的智慧”、以她的“勇气与抵抗”、以她的“道德考量”，而成为了“自己的仰慕者”。 《同时》的编者在“序”的最后说，桑塔格没有为她筹备中的这最后一本书拟定书名，“我们选择她最后一次演说的标题《同时》做书名，以纪念本书多种声音的性质，纪念她的文学活动与政治活动、美学思考与伦理思考、内心生活与外部生活的不可分割性。” 《同时》 作者:[美]苏珊桑塔格 译者:黄灿然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年1月 在英语世界，苏珊桑塔格被誉为“大西洋两岸第一批评家”。《同时》（At the Same Time）的书名取自桑塔格最后一次演说的题目，以此为书名，是为了纪念本书多种声音的性质，体现她的文学活动与政治活动、美学思考与伦理思考、内心生活与外部生活的不可分割性。 本书内容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介绍作者一些甚少发表、不为人知的杰作。第二部分的时事评论体现了桑塔格在恶劣环境中坚守的知识分子的独立性。第三部分的演说稿是桑塔格一生写作与行动的融通，是随笔家、小说家、公共知识分子、行动主义者这些角色的重叠、浸透和深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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