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身虽囿核桃,心为无限王
陆谷孙 (1940-2016),1940年生于上海,1957年至1962年在复旦大学外文系英美语言专业学习,1962年起攻读复旦大学外文系英美语言专业研究生,1965年毕业后留校任教,2003年至2006年出任复旦大学外文学院首任院长。陆谷孙先生是我国杰出的双语词典编纂家,《新英汉词典》、《英汉大词典》、《中华汉英大词典》是他倾注毕生精力的代表性成果。 他的英文学养这样炼成 17岁考上复旦大学外文系时,陆谷孙才开始正儿八经学习英语。陆谷孙在复旦外文系总共求学8年(本科5年,研究生3年),那正是复旦外文系的黄金时期,除了被学生戏称为the Big Three(三巨头)的杨岂深、徐燕谋和葛传椝,还有学识渊博、英汉语造诣卓群的“蛋头教授”林同济,从事文论的伍蠡甫,从事文学的孙大雨、戚叔含、杨烈、林疑今,从事语言的程雨民,再加上“金童”刘德中、“玉女”杨必……阵容不可谓不浩大。陆谷孙幸运地受到过其中20多位老师的教导。 求学时期,陆谷孙没少读书,尤其在大二至大三的暑假期间,他没回上海的家,住在宿舍里,“8人宿舍变一人住,整个感觉就是‘解放’,校广播还在照样叫,但可以不去理会。”那时年轻,陆谷孙坦言爱看刺激点的书:福尔摩斯、阿加沙·克里斯蒂、艾伦·坡,《三剑客》、《基督山伯爵》等。他始终坚持看书一定要有兴趣,没兴趣根本看不下去。 在复旦外文系,陆谷孙不仅如饥似渴地读书,也饶有兴味地和同学们排戏、演戏。这得益于系里的演剧传统,据说由大师级人物洪深等开创。在现在的第一教学楼1237大教室,在工会礼堂,他们欣赏过俄文教研室众丽人的演唱,看过师兄师姐演出《少奶奶的扇子》等英剧原作。在人民公园,他们还曾凭着一股认真劲儿演出话剧。1962年,陆谷孙本科5年学习期满时参演由王佐良先生等译成英文的曹禺名剧《雷雨》,更是给他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很难说排戏给这些学生真的带来了什么,是背诵大段台词对英语学习有益吗?那段时日背过的好些台词,陆谷孙的确一记就是一辈子,比如周萍责备繁漪的那句There you go again(你这一套又来了)。 陆谷孙第一次执起教棒,是在1963年。当时他才是复旦外文系研究生二年级学生,代替当时身体不适的系主任杨岂深,为本科五年级学生开设新课“英美报刊选读”。即便在今天看来,这也是充满挑战的一门课。当时杨岂深只上了一节课,便将教棒移交给他所信任的学生陆谷孙。接过重任的陆谷孙其实是捏了一把汗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因为英语而感到紧张:“一方面,当时英美报刊进入中国的很少,我们读的大多数是朝鲜、阿尔巴尼亚等国刊物,而英美刊物是资本主义内容没法读到;另一方面,当时工具书奇缺,只有一本1940年代末编的《英华大词典》,已经很老了,而英美报刊上新词新义很多。”何况,当时英语教学注重读写、口语训练少,而这门课要求全英文授课,陆谷孙只得四处借原版词典,在备课上下苦功。每回上课的前一晚,他都要把所有上课时要说的话一句一句写下来,对着镜子一遍一遍操练,直到背得滚瓜烂熟。就这样,陆谷孙的“英美报刊选读”成了当时最受学生欢迎的课,陆谷孙那口漂亮的英语也正是这样练成的。 ——文汇报《陆谷孙用一生告诉我们:学养是这样炼成的》陆谷孙谈英语学习 中国之大,我不相信有人会自恋到认为可以不学外语了。一方面,现在干什么都要考英文,升学、升职、升官概莫能外,这个最易引发众怒。第二方面,认为——错误地认为——英语冲击了母语,夺取了母语应有的份额。可是不学英语真的行吗?虽然世界各国语言,使用人数最多的第一语言是中文,第二是西班牙语,第三才是英语,但是作为世界通用语,英语是第一位的,通用的程度和领域,想来不用我多说了。中文,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不可能替代英语。 英语为什么这么受重视,当然和英国、美国两个国家的影响分不开,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它语言本身的因素,这是无论如何不能忽视的。祖宗杂,善吸纳,词汇量特别大,英语词汇现在据说有六十万,OED收了二十五万吧,所以有人说莎士比亚要是活在今天就是个半文盲。我们需要理解英语的历史和目前的处境,以及它的地位。它的地位不是没有人挑战,不是光有中国的民族主义者在挑战,他们内部也大有人挑战。人要有国际视野,知道得越多越不会大惊小怪。 小毛头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放英文摇篮曲和儿歌,而且等宝宝睡着以后也要不断地轻轻放,进入他的潜意识。再大一点,可以让孩子多接触些英语的动画影视作品,其实好莱坞历年来拍过好多优秀的动画片,我特别欣赏《狮子王》,里面狮子画得真是可爱,同时也可以给他看国产动画片里的经典,比如《大闹天宫》。这样慢慢地给孩子看好东西,培养他们的兴趣。青春期以后可以给孩子看看好莱坞的经典老电影,而不全是今天的美剧。倾注大半生编辑词典 1970年,陆谷孙被分配做一个从此与他相伴一生的工作——“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让他去编《新英汉词典》。 在那个政治高于一切的时期,编词典也是一个政治事件。比如,首先要把以前国人编选的大词典里面的毒素清理出来,进行批判;还要把最先进的“文革”时代的词汇收录进来进行对外宣传,要把毛泽东语录、革命样板戏、上山下乡等进行包装宣传。 《新英汉词典》前后编了5年时间。这部编写于“文革”时期的《新英汉词典》自1975年第1版问世后,创造了中国辞书出版史上的销售奇迹——字典销售量超过1000万册。 1976年,也即《新英汉词典》编辑出版后第二年,为了增加中国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影响力,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亲自拍板要编写一部大型的英汉双语词典——《英汉大词典》,这是一项国家任务,任务随即被指派到上海,刚刚编完《新英汉词典》的陆谷孙又被调派到新的编写小组中去了。 1976年3月,复旦大学、上海外国语学院、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师范大学(上海师大和华东师大合并时期)抽调16人,成立《英汉大词典》筹备组。1977年9月,编写小组正式成立,共有成员68人。 编写组早期的工作是从英美文学作品和报刊中摘取第一手资料,制定编写大纲和细则,编写样稿,讨论体例、选词等。 陆谷孙教授在《大型双语词典之编纂特性研究》一书中回忆:“在这几年里,不论是寒冬还是酷暑(电扇要吹散卡片故必须慎开),不论是寒暑假还是大年三十,总可以在社科院的几间办公室里看到‘无害的苦工’们的身影。看到他们殚精竭虑,认认真真地编写、审改、校对每一个条目,甚至常因‘一名之立’而‘旬月踌躇’。”而作为主编的陆谷孙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为集中精力,一不出国,二不另外搞书,三不在外固定兼课,“而且不分白天、晚上、星期天或节假日,全身心加班加点地投入了繁重的审稿和改稿工作”。 由陆谷孙教授主编的《英汉大词典》是由中国学人独立研编的第一部综合性英汉词典,出版多年来,不光对国内英语学习者的影响难以估量,还是联合国必用工具书之一,曾被英美词典专家称为“远东最好,也是世界范围内较好的双语词典之一”。钱锺书先生题写了书名,称赞它“细贴精微,罕可伦偶”;董桥先生拍着词典说“不可一日无此君”。 词典编纂历时近20年,陆谷孙1976年参与,10年后成为主编,加上第一版之后的修订以及随后为海外读者而编写、2015年才大成的《中华汉英大词典》,陆谷孙的大半生,都与词典为伴。著名翻译家黄灿然曾评价说,这本词典收词繁多、例句丰富、体例严谨、条目清晰,尤其是把很多短语、复合词和其他固定用语抽出来另立词目,查阅方便。他甚至称其为自己的“衣食父母”。 ——法治周末《陆谷孙的编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