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茶坊
莫道桑榆晚 为霞尚满天
美国大使馆翻译工作的薪水是较为丰厚的,每月的收入除用于接济家用和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销之外,其余的都被张道真寄存在了使馆。尽管已谋得一份不错的职位,但留学升造的梦想仍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张道真计划着一旦攒够出国留学的费用,便辞职前往美国圆梦。
令张道真没想到的是,他的留学梦居然提前实现了,帮助他“圆梦”的这位贵人是当时美国华盛顿大学远东国际学院的院长。在陪同该院长访问南京期间,张道真流利的英文和广博的知识面给这位客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访问结束时,院长问张道真是否愿意赴华盛顿大学深造,并主动提出为这个有志青年写介绍信,并减免其学费。这似乎“从天而降”的机会令张道真欣喜万分。1948年春,带着八个月工作积攒下的几百美元,张道真搭乘飞机前往西雅图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留学之旅。
在华盛顿大学英国文学系学习期间,张道真充分利用学校图书馆的资源收集了大量有关外国文学作品和作家的材料,如俄国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和法国小说家福楼拜。张道真告诉笔者,这些作家及其作品在当时还未被充分地介绍到国内,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收集整理为国内文学研究提供更多宝贵素材。
1949年,经其母校中央大学英国文学系系主任范存忠的推荐,张道真转入哈佛大学比较文学专业继续深造。当时,哈佛大学一学期的学费高达800美元,而由于范存忠的介绍,张道真再次获得了免学费的待遇,这令他倍加珍惜在哈佛的学习机会。
在这所世界著名学府,除了教室,张道真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学校的Le Monde图书馆。没有课程安排的时候,他常常在早晨7点就到图书馆占座,取一个手推车,选上8至10本书,一读就是一天。为了省钱,他常常不吃中饭,仅以一个冰激淋充饥。张道真用四个字形象地描述了其在哈佛的生活,那就是“闭门读书”。当同学们利用假期游山玩水的时候,张道真却埋头于书卷,孜孜苦读。在哈佛念书期间,他唯一的休闲就是流连于校内的三个博物馆,而即便是这样的活动也是以增长见识为目的的。
尽管学校为张道真免去了学费,但美国较高的生活费用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为了争取时间读书,张道真没有选择去校外打工,而是参加了学校所在社区组织的演讲活动。每周,他会按照活动组织者的安排,到当地教堂为约500位美国人做大约一钟头的演讲,演讲题目大多与张道真的专业所学——文学相关,有时他还会向在场的听众介绍中国诗歌和中国国情。
在美国结束了近一年的苦读,张道真决定响应周总理希望留学人员回国参加建设的号召,投身国内英语教育事业。1950年初,由于签证问题回国受阻,张道真只得先辗转前往法国,在巴黎大学修习了8个月的法国文学课程,最终于1950年底回国。
不遗余力推广语言实验室
回国后,张道真任聘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成为英语系的一名讲师。在近四十年的教学里程中,他编写了诸多教材,也尝试了很多教学方法。张道真告诉笔者,1950年至上世纪70年代中期是其教学生涯的第一个阶段。在这二十多年里,他主要为英语专业基础阶段的学生编写精读教材,在教学方法上也一直遵循着我国传统的套路,收效不明显。
从70年代后期开始,张道真逐渐意识到“听说领先”的重要性,在课堂上大量地使用录音机,增加听说训练的比重。80年代初,为了多培养英语人才,北外一方面开设附校,一方面着手提升学校的教学硬件设施,包括从日本引进闭路电视和语言实验室。其中,语言实验室引起了张道真极大的兴趣,在实验室里,每个学生面前都放有录音设备,他们戴上耳机,对着话筒,便可以进行听说练习。在张道真看来,这是迅速提高学生听说水平,提升教学效果的有力途径。
很快,张道真便将语言实验室引入到教学中,坚持所有的课程都要留出课时让学生在语言实验室进行操练。当时,张道真肩负10个班的教学任务,学生达200多人,为了提高教学效率,他常常将两个班合并在一起进行语言实验室的练习。课堂上,他要求学生进行多项练习,如朗读课文、回答问题、模仿语音,除此之外,他还会带领学生完成复述、中译英、进行口头作文等练习。课后,他收回学生的录音磁带,逐个仔细地听,掌握他们的口语训练情况。
“语言实验室改变了原先僵化的教学格局,在教学中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实现了录音机面前人人平等。在语言实验室教学中,全体学生都可以集中精力,同时进行语言学习而不至于互相干扰;可以在同一时间内同时对不同问题作出反应,而且可以互不干扰地分成若干小组同时进行不同内容的教学活动。在教师对学生进行个别辅导时,其他同学不会处于消极被动的旁听状态。这种能使学生互不干扰而集中精力的积极状态,可以大大提高学习的效率,增进学习的效果。所以语言实验室既可以增加学生的实践机会,又可以提高课堂教学的效率。”张道真说。
为了继续推广以“听说”入手的教学模式和实验室教学法,近期张道真编写了供中小学生使用的《实验室英语》20册以及4册《强化英语听说教程》两套教材。
据张老介绍,《实验室英语》是一套供小学三年级到高中使用的一条龙教材,循序渐进;而《强化英语听说教程》则是《实验室英语》的继续,如果将《实验室英语》比作普及版,那么《强化英语听说教程》就是提高版,可以作为大学的公共英语教材,特别是可用作各地英语培训学院的教材。
教研相长 孜孜不倦
张道真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著名教授,也是我国著名的语法教学专家,其最受瞩目的著作是于1958年首次出版的《张道真实用英语语法》。该部“语法秘籍”堪称我国英语语法研究最具权威性的著作之一和国内英语语法类著作中发行量最大的图书,问世近50年来已先后修订再版八次,销售量直逼一千万册。那么,这本语法“常青”书是如何问世的呢?
上世纪50年代,国内英语专业尚无统一的语法教材,大学外语院系使用的都是自行编制的材料。初到北外,除了教书,张道真还参考了丹麦和英国专家的语法著作,为英语专业一、二年级的学生编写了一本全英文撰写的语法讲义。
在编写过程中,张道真特别注重“例述”,而不是一味论述。每个语言现象的讲解总是配有大量摘自国外原版文章的地道例句。这使得讲义既是一本讲解简明、归纳系统的语法教材,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词汇学习材料。
“对于英语学习者来说,语法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果只讲语法理论,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篇幅就够了。但干巴巴的语法是没有用的,必须要看活生生的语言,才知道语法怎样使用。零零星星的学词汇也是比较困难的。语法好比是树干,词汇好比是枝叶,两者是不可分的。把两者结合起来学则相得益彰。我的角色不是语法研究者,而是一位教师,要以让学生实现高效学习为目的。”张道真说。
讲义编写完不久,一批苏联专家来北外考察中国英语教学和教材编写情况。在教材展览室里,张道真的那本500页语法讲义引起了苏联学者的关注,他们强烈建议将讲义成书出版。于是,经过近一个学期的修订,这本经典的英语语法著作于1958年首次出版。基于该书“例句丰富、讲解系统简明”的特点,张道真将其取名为“实用”。
在《实用英语语法》的基础上,张道真又化繁就简、提炼编撰了《简明英语语法》。该书以动词作为讲解重点,介词也得到比较详尽的介绍。张道真说这是因为它们是英语中最活跃的因素,了解它们对整个英语能力的发展有重要的作用。这次编排的一个特点是讲解与练习并列,学一段、练一段,借此来巩固所学。考虑到这是承前启后的阶段,练习侧重辨识,增加感性认识,为语言的进一步发展作准备。
“不同程度的读者可对练习有不同的使用方法。基础较浅的,可以一般地做一遍,加强感性认识。有心人可对句子的译法加以捉摸,从中可以悟出许多道理。基础较好的可试着回译,即按答案中的汉语译文,试着译为英语,这可以帮助巩固所学,甚至对讲解部分也可以这样做,即看着例句的汉语译文,把英语例句还原出来。这样,语言材料在脑中可更深地扎根。”张道真说。
2003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了由张道真编写的《张道真实用英语语法》配套练习题集。这本《张道真实用英语语法强化练习册》由动词篇,句法篇和词法篇构成,在这套练习册的编写过程中,张道真进一步发展了“将语法和词汇揉为一体,语法学习以动词为纲”的新理念,突出练习的“活用化”特点,使之既适用于课堂教学,也能适用于自学。这套练习册不仅能帮助读者全面掌握英语语法和常用词汇,还可以使读者的口语能力和口译能力得到提高。
除了语法书籍,张道真还集几十年英语教学经验,先后编写了两部英语自学系列教材《电视英语》和《自学英语》,前者曾被改编成电视教学节目于上世纪90年代初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并引起强烈反响。在《电视英语》的基础上《自学英语》于2001年应运而生,与该书配套的教学节目也正在北京广播电台教学频道播出。张道真不仅是一位语法教学专家,也在词典编纂方面倾注不少心血。针对不同年龄段的学习者,张道真编纂了《绘图词典》《初级英语词典》《高级英语词典》《现代英语用法词典》《常用动词用法词典》等。
尽管已是八十高龄,张老现在仍每日工作7到8个小时,潜心于英语教学的改革研究;往返于北京、上海之间,为“提升国人英语水平”贡献力量。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张老说,他还准备再工作10年:在北京和上海开办英语教师培训学校;在重点城市创办张道真培训学院;以及创办中美友谊大学……张老也期待着有更多后继者将这些事业进行下去,使之开花、结果、蔚然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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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真,1947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即中央大学)外语系。1948年春赴美留学,就读于华盛顿大学英国文学系,1949年转往哈佛大学攻读比较文学。1950年响应周总理号召回国参加建设,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任教至1986年退休。后应邀赴深圳大学任校长顾问。1990年赴美,在美国定居,潜心于英语教学的改革研究,2000年冬返回深圳。主要著作有《实用英语语法》《简明英语语法》《现代英语用法词典》《常用英语动词词典》《电视英语》《初级电视英语》《图解儿童英汉词典》《初级英语词典》《高级英语词典》等。译著有《包法利夫人》《瘸腿魔鬼》《乡下佬》以及《十九世纪文学主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