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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课堂

纸上做戏的斯蒂芬·金

作者:文/和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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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马岛》全书共502页,厚度让人心悸。虽然厚,但读来却轻松。我从晚上9点开始,一口气读到凌晨1点,居然浑然不觉地看完了。然后点亮了所有的灯,把桌子上的各种零碎小饰物全部锁起来(看完这本书你就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了),勇敢地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有一大特点:用普通生活中的寻常物件作为道具,成功地激发读者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情。这种恐惧的力量摧枯拉朽,他不用设置怪物,也不用离奇的情节,只是讲述一个普通人再正常不过的生活,你会深深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然后,恐怖的东西突然潜入故事之中,造成可怕的后果,你同样会深深相信那也是真的。最后,当你合上书本,看到台灯书柜都感到心惊胆寒的时候,斯蒂芬金的目的就达到了。

《杜马岛》延续了斯蒂芬金这种一贯的风格,为了把你最终彻底埋葬在他精心设计的恐怖深渊里,斯蒂芬金用两部小说的篇幅讲了一个小故事。故事的前半部分根本没有任何恐怖元素,这基本上是个励志故事:某建筑承包商遭遇车祸,脑部受到重创并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妻子不堪忍受而提出离婚。建筑承包商想自杀却被医生识破,出于骄傲和自尊,他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去杜马岛进行康复治疗。在这个岛上,他重拾早年放弃的画笔,不意间却成为成功的艺术家,如同神灵附体般,绘制出一幅幅精品。

前半部看起来激励人心,朴实的建筑承包商摇身一变为毕加索一般的艺术天才,这本身就对情节发展有着很强的驱动力,读者想深究下去,看主人公究竟会变成怎样。与此同时,斯蒂芬金却在越来越频密地埋下后续情节的钩子。不和谐的音符从偶尔出现,再到后来的厉声大喊,强度越来越高,暗示着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在主人公神秘获得绘画才能的背后,某种邪恶而恐怖的力量正在潜滋暗长,随时准备从隐藏的角落现身,把现在的一切美好全部摧毁。于是你欲罢不能,急切地翻到下一页,想看看事情的进展如何,究竟有什么神秘的事件埋伏在杜马岛的深处。

等你被故事深深吸引,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忐忑前行,终于进入斯蒂芬金的罗网之时,他只一抬手,所有的钩子猛然勾住你的每寸肌肤,透体而出,终极的恐怖就不期然地掩杀而至。无论身处公车还是地铁,客厅还是厕所,你顿时觉得大地摇撼,灯光转暗,故事生生把你拖曳进书里,浑身战栗地和主人公一起经历最为恐怖的一刻——所有的过往都是可怕的阴谋,平静美好的生活无非是一种幻像,杀戮和死亡猛然从四周把你包围。现实世界失去了原有的真实感,一切都被斯蒂芬金猛地抽走,你在高悬半空,和故事情节一起急速下坠,无尽下坠。最后,你面色苍白,从书里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却因为这种熟悉而倍受惊吓——它们仅是看起来很正常,你相信正常外表之下掩藏着及其凶暴邪恶的存在。

阅读《杜马岛》就像一次极为漫长而艰苦的徒步旅行,在内心欲望的驱使下,读者不得不一直读下去,去寻求答案,却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不过是斯蒂芬金在纸面上设置的舞台,目的只是为了让你入戏。和其他的作家相比,金的小说能带来更强的临境感,你相信这个故事有多深,就能感受到多深的恐惧。虽然说这简直是受虐狂的行为,但当你慢慢从恐怖的感觉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中时,满身的鸡皮疙瘩渐渐平复,带来阵阵麻酥感,那效果堪比兴奋剂,的确让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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