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塔萨尔的三板斧
本文作者： 文/曹亚男
提到科塔萨尔，评论界会说，他可能是继承了第一代拉美文学众人成果的一个人，也有人说他，集大成。确实，在《万火归一》这部短篇小说集里，科塔萨尔集中展示了拉美文学三大特点。 一， 改变一切的最后一句。 小说集中的前两个短篇《南方高速》和《病人的健康》，如果单只看故事的前面部分，读者至多只会觉得不错，但是，倘若没有那扭转乾坤般的最后一句，小说就不会上升到另一个境界，一个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始终都在憧憬的、暗暗期待的隐喻境界。 在《南方高速》里，持续了几天的堵车使陌生人之间建立起一个群体生活的模式，主人公于是以为这样的生活有可能延续下去，但在交通恢复正常后，一切都迅速消失了，女子的爱抚、孩子的笑声，他以为已然发生的种种情感，都被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巧妙地消解，“……彼此间一无所知，所有人都直直地目视前方，惟有前方。”生活的真相好像就是时间本身，而不是因为即时、应景而显得反复无常的人性。塞车与否，不再只是决定人们行为的一种形式，而变成了一种命运的隐喻。 在《病人的健康》里，一家人为了向重病的母亲隐瞒儿子阿莱杭德罗的死讯费尽心思，托远方的朋友发来书信假报平安，这种书信往来一直发展到了小说的最后，说谎太久的家人自己都忘记了这些书信只是虚构。小说的最后一句写道，“信是罗莎接到的，她打开信，不假思索地读了起来，突然她抬起头，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意识到自己在读信的同时正在考虑该怎样告诉阿莱杭德罗母亲去世的消息。”我想，作者或许是想好了这最后一句，才来动手写整个故事的吧。 在文学鉴赏中，专业人士把这样一种方式命名为笑话结构:笑话常常或总是靠最后一部分扭转（一般就是最后一句），抖出那个包袱。风行世界的拉美文学被命名为“文学爆炸”， 看来是十分合乎逻辑的。最后的一个出人意料，把荒诞拉近到亲身经历一般切近的位置，小说也就有了更广泛的言外之意。 二、把一件事按照不同人的视角连续着叙述下去。 这种方式可以和略萨的结构现实主义之间建立起联系。书中的另一篇小说《克拉小姐》，将患阑尾炎的小男孩、男孩的母亲、护士、医生等人不同的心理活动连成一片，起到了“迫使”读者参与其间的效果。大部分的读者都是懒惰的，等着作家告诉他一个离奇的故事，但又难以相信，也许是不知道如何相信。但阅读每个人随时间前推而变化的心理，就仿佛是获得了一个故事完整的线团。这种需要集中注意力的追索丰富了读者对时间、死亡的感受，它们混杂在一起，帮助读者抓住作品的灵魂。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特点在科塔萨尔那部著名的《跳房子》里得到了最完整的体现。 三、将普通生活场景慢慢变形成非常态的例外，荒诞的神奇。 《万火归一》里女人被男人抛弃是我们熟悉的生活场景，但嫉妒的总督让妻子目睹心爱的角斗士的死，就是某种戏剧性的画面。在《给约翰豪威尔的指令》里，看戏的观众被暗地胁迫上台演出，甚至和女演员的生命安全产生关联，接着又因为不符合舞台指令而被扔出戏院，他重新成为观众后看到代替他继续演出的演员遇到了威胁，于是逃亡。 科塔萨尔是不愿给出过去和未来的，因此他给出的每一个现在，都是不完全的，人物踏出一个现在，并踏进另一个现在，如果我们认为他描述的场景是我们熟悉的，那是在欺骗自己。他给出的是陌生人的图景，但这些陌生人拥有我们的思维、生活模式、我们的语言。这真让我们惊讶，我们还以为，荒诞，那些生活本质里的荒诞，不是我们的母语呢。 《万火归一》 作者:胡里奥科塔萨尔 译者:范晔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9年6月 《万火归一》是阿根廷文学大师胡利奥科塔萨尔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集，由八个短篇组成，每一篇都是传世名篇。 他优雅细密、玄妙迷人的文字能像上帝的手一样翻云覆雨，复制人类感觉与意识的质地，将你带入一个时空交错，如梦似幻的世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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