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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没能成为奥巴马

作者:文/刘子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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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分子》

作者:[美]约翰厄普代克

译者:刘子彦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年3月

美国青年艾哈迈德马洛伊即将从高中毕业。他的母亲是爱尔兰裔美国人,父亲是来自埃及的留学生,后者在马洛伊三岁时便离家失踪。敏感的马洛伊严苛地思考着生活的意义,通行社会的物欲与享乐主义让他深感厌恶。无论是抑郁的中学辅导员杰克利维,还是性感的同班女生约丽琳格兰特,都没能动摇男孩信仰的“正道”。马洛伊最终抛弃了甜美的“美国梦”,成为了一名卡车司机。为了“永恒的宁静与幸福”,他正向一场堪比911的恐怖袭击疾驰而去。

厄普代克指出,此书关注的是人与人之间仇恨的根源,特别是美国紧张的种族关系。与此同时,该书把青少年的理想主义、信仰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融合在了一起。

混血儿,单亲家庭,父亲早早消失,留下崇尚自由主义人生的母亲,自己的生活却不期然地留下了父亲的痕迹。这样的描述也许使你想起当下风光无限的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巴拉克奥巴马,但这里谈的却是一位名叫艾哈迈德马洛伊的十八岁少年,厄普代克笔下的“恐怖分子”。

不久前刚刚过世的厄普代克在其创作生涯中几乎涉猎过所有的文体——小说、诗歌、文学评论等。把“著作等身”用在他身上也只是一种事实性描述而已。《恐怖分子》却是其海量作品中难得的一部悬疑小说。不过,将本书当成是情节狂潮涌动的悬疑小说来读,似乎又是对作者思想积淀的一种亵渎。毕竟,主宰厄普代克作品的仍然是掩藏在眼花缭乱的细节描写与层峦叠嶂的背景铺垫背后的人物本身。这才是厄普代克——就好像虽然这次唱响主旋律的是中下层小人物,但我们依然能听出厄普代克最钟爱的郊区白人中产阶级所轻吟出的和声一样。

艾哈迈德居住在美国新泽西州北部的老工业城市“新普罗斯佩克特”。他母亲是爱尔兰裔美国白人,父亲是来自埃及的交换学生,他在艾哈迈德三岁时离家出走,再未出现,艾哈迈德只是通过一两张照片来想象父亲身上“甜甜的味道”。

奥巴马的母亲也是美国白人,父亲是肯尼亚黑人,在肯尼亚已有一任妻子,赴美留学后与奥巴马的母亲相识,在生下奥巴马两年后便弃家而去。奥巴马在回忆录中写道:“这段婚姻如何开始与何时开始我依然弄不清,有些细节我永远没勇气弄清。”尽管如此,他在成年后仍使用了与父亲相同的名字“巴拉克”,但其中包含了几分对父亲的怀念就不得而知了。

十八岁的艾哈迈德马洛伊也说道:“我母亲把她的姓加在我名字上,无论在我的社保证件上还是驾照上,就是在她公寓里也能找到我。但如果我离开学校而且独立了,我会成为艾哈迈德阿什玛威。”他父亲叫奥马尔阿什玛威。

父亲也并非什么都没留下,至少在儿子的肤色上留下点痕迹。父亲的祖先“从法老时代起就在泛滥的尼罗河边的泥泞稻田与亚麻田里饱受着太阳的炙烤”,母亲的皮肤则是“被美国白人看作国色天香的、皮肤经过漂白的金发美女所拥有的带斑带点的粉红色”。艾哈迈德的皮肤则呈现比父亲浅的“棕灰色”。

肤色上与父亲的若即若离加重了归属感的缺失。少年从十一岁起便皈依伊斯兰教,把孤独之心交给作为“终极的孤独体”的真主。值得一提的是,清真寺那位代行其父之责的谢赫拉希德与“一代又一代裹得严严实实的也门战士”一样拥有“蜡白色”的皮肤——依然不是“棕灰色”。

读到这里,稍微懂点“精神创伤理论”的人、相信“性格决定论”的人,都会开始用主人公的童年心理阴影来解释其今后的人生走向吧。

可惜出了个奥巴马。

虽然有传闻说,与周围人在肤色上的若即若离(既非纯黑也非纯白)也曾导致奥巴马在学生时代陷入迷茫与痛苦。但我们看到,在那以后的奥巴马是“上升”的——从《哈佛大学法学评论》的首位黑人主编,到美国国会历史上第五位黑人参议员,到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

相比之下,艾哈迈德却在谢赫拉希德等人的教唆下,“下降”为恐怖组织的一枚棋子,参与了一场堪比“911”的恐怖袭击事件。

而且,处于下降中的不只他一个人。

约丽琳格兰特,艾哈迈德暗恋的黑人女孩,一边做妓女挣钱养活男友,一边幻想着男友未来像“对待王后那样”对待自己;特蕾莎马洛伊,艾哈迈德的母亲,在一家之长、医院护工、业余画家以及不同男人的女友间做着一日数次的角色转换;杰克利维,艾哈迈德的辅导员,沉浸在对殷实生活的麻木以及死亡将至的恐惧中,为掩盖回首人生的挫败感而投身厄普代克永恒的主题之一——性,尤其是通奸;贝丝利维,杰克的妻子,无法用两百四十磅的体重拴住老公,只在看电视时想象有人对她说“我特别想帮你,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还有赫米奥娜福格尔,贝丝的姐姐,在意淫空间里享受着与“类似于丈夫的人”的那种如空气般确实又透明的暧昧。

下降中的不只是人而已。市中心沦落为一片瓦砾海;原先的六层百货大楼与各式办公大楼被先后推倒,橱窗盖上凹凸不平的胶合板,到处是年轻人用以证明自己的涂鸦。

所有这些都失落了。

再看艾哈迈德,却发现他成了道德的实践者——喜爱运动,懂礼貌,上班守时,永远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坚守着对婚前性行为的防线,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自我约束与自我提升的气质。只不过当所有人都在下落时,他被人推了一把,恰好落在最下面。就在这样的整体下落中,厄普代克再次把艾哈迈德所在的这个感染了享乐主义病毒而发炎溃烂的社会圈子批判到底,不留宽恕。

不过,在得知奥巴马拥有哈佛大学法律学位后,我想起杰克利维曾对艾哈迈德说过的话:“我刚才说你能做个好律师绝不是开玩笑。你在压力下面能保持冷静。你口才很好。今后许多年里,美国阿拉伯人会需要许多律师。”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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