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大卫的时候，我正在上课。他是来接替Maggie担任口语课教师的，Maggie希望在离职前先介绍他和我们认识一下，顺便让他了解中国口语课堂。我已记不清大卫当时有没有同我们打招呼，只记得他那天穿着一件青蓝色的衬衫，下身配一条极普通的西裤。他看起来比想像中略老一些，头发是黑色的，略有些花白。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确切的年纪，但是他一直留着一头精神干练的发型，显得既年轻又有活力，比John （另一位外教）精神不少。

大卫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的那一撮胡子，毛茸茸的，同样有黑有白， “ 横卧”在上嘴唇上。每次他说话时，软软的胡子就会被嘴唇顶起来，像一只小手在不停地挥舞，我们的注意力会时不时地被它所吸引。谈起大卫，同学们的评价大多是 “ 萌萌哒”，可爱的大胡子配上经常泛起红晕的双颊、高翘的鼻子和深邃的眼睛，加上他那微胖的、憨憨的身材，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喜感十足，像极了 “ 老顽童”。有一次，大卫在临近圣诞节时说要为我们扮演圣诞老人，大家异口同声说: “大卫，你不就是原版的圣诞老人吗?”

Maggie离开后，大卫正式成为我们班的口语教师，大二上学期时又兼任听力教师。如此一来，我们与他的接触就多了起来。熟识之后，我越发觉得他像顽童般可爱。他很喜欢和我们开玩笑，也很爱笑，笑起来眼睛亮亮的。他认为想笑的时候就应该尽情地笑。有趣的是，他笑完之后还会冲我们挤眉弄眼，然后说 “ I’m kidding!”相比于其他授课教师，他更像是我们的朋友。于是，我们常常忘记他教师的身份和他接近花甲的年纪， “ 大胆”地跟他开玩笑，与他一起大笑。

据大卫介绍，他来中国已经两三年了。他很喜欢中国，也喜欢北京，不过他最爱中国的食物。他是一枚典型的 “ 吃货”，这一点从他的身材便能体现出来。我经常甚至可以说是每次都能在学校的小南门遇见他，彼时他不是在吃肉串，便是吃烤香肠。一看到我，他会咬一大口，然后用手抹一下油油的胡子，跟我打声招呼 “ Hey! How’re you doing?”，接着又咬一大口，告诉我 “ This is good!”他的样子天真又滑稽，我总会忍不住大笑起来。后来每次他吃东西时被我撞见，都会像小孩子似的不好意思地与我打招呼，然后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讲: “Oh, you are everywhere!”

正是由于与我们打成一片，大卫口语课的氛围总是轻松愉悦。他会时不时地给我们讲些趣事，将课程内容安排得独具一格。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上口语课时，带来了许多气球，手把手地教我们怎样将气球扎成小猴、小鹿等小动物的形状。在他的课堂上，没有固定的课程内容，有时是即时纹身课，有时是歌曲课，有时是棒球课。

大卫告诉我们“ : 上课不应该仅仅是教师讲、学生听。在我的课堂里，你们要学会自己做、自己讲，做自己喜欢的事。”他鼓励学生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表达自己的立场。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在大卫的口语课上，同学们不仅收获了制作气球的手艺、鉴赏纹身的方法和打棒球的技巧，更重要的是收获了自由和快乐的学习之道。他建立了一种非常良好互动的学习氛围，大卫传授我们知识，我们为大卫讲解民俗，互相交流，十分有趣!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发现大卫多才多艺，于是同学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 “ 街头艺人大卫”。每次他在口语课堂上展露新的才艺，我们就为他尖叫。最后，还学着大卫开玩笑的语气加上一句: “Ha! I’m joking!”

对于外教而言，中国教育与国外教育存在较大差异，大卫并不与我们讨论二者孰优孰劣，而是引导我们去发现两种教育中好的一面，寻找适合自己的、快乐的学习方式。第一次上听力课时，大卫特别困惑为何学校会设置这样一门课，即学生获取知识仅仅依靠一盘磁带，教学目的在于回答课本上的几个问题。他认为学生听懂教材内容才是教学目标。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着听力课本一边摇头一边说 “ Oh, I don’t like dictation”的样子。他要求我们不要只顾着埋头听写，却不去真正了解实质的内容。

一次临近期末考试，大卫在教学楼走廊看到我正在背诵美国历史，他十分不解，告诉我历史只需通晓内容即可。谈话间，他谈及有一位女同学竟然在背诵整篇 《海的女儿》，十分感慨地说“ : 我从未背诵过故事，但我可以讲述很多故事。”那时，我蓦地想起大卫曾提问的一个问题——上大学真正的意义是什么。我没有真正思考过答案，但在那一刻我理解了大卫想要传达给我们的思想——学会快乐，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式并提升自我，这就是大学。

大卫对我的影响并不止于此。他所教授的口语和听力课程改变甚至颠覆了我对学习语言的看法。口语和听力是英语学习中最为基础、也是最为重要的两门课。常规上课程序是长期地重复训练dictation和quiz，这容易让我们失去学习的耐力。但是大卫并非如此。他会与每一个学生进行对话，似平常聊天般随意。这一课程设计让我们更加清楚地了解到外国人日常寒暄的内容、外国人喜欢聊的话题和他们不喜欢的问题等。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英语口语竟可以这样练习!

此外，大卫还十分擅长将快乐融入到口语练习中。在他的课堂里，我们可以 “ 想用就用，想说就说”，用玩乐取代机械地抄写习语和句型。课堂是一个良好的英语环境:学生可以在轻松的交流中深入理解国外文化，例如外国人喜欢纹身的原因、万圣节和糖果的关系;而不是关注表达时应该使用哪种句型，这便是他的教学思路。

有趣的是，虽然大卫不喜欢dictation环节，但是鉴于学校的考试要求，他依然会按照课本的要求进行课程教学。不过他经常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学生进行大量听力训练虽然能够提高默写的正确率，然而练习提高的究竟是学生的听力能力还是记忆能力?

大卫认为交流本身是一件很随意、很愉快的事情，只是说话者所借助的语种工具不同而已，因此在学习语言过程中应该将听、说、读作为一个整体内容来进行练习，这样学习效果会更加理想。于是，大卫将所教的科目 “ 囫囵”地进行教学，融入到每次与我们的谈话中、各类社交活动中、戏剧表演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能够渐渐听懂英语，并且能够大胆开口用英语交流。

去年圣诞节前夕，我与同学前往大卫的公寓，将寓意为平安的苹果送给他作为节日礼物。没想到，我们竟意外得知他将要离开学校，内心十分不舍。大卫请我们参观了他的公寓，和我们谈论他的新工作，脸上流露着欢喜的神采。他告诉我们 “ 喜欢”和 “ 快乐”的重要性，并祝福我们将来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能够快乐地生活。

临走时，他送给我们三个篮球，建议我们有时间多做运动。分别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 “ Yeah, I’m gonna miss you guys.”我虽然也简单回应着 “ Me too”，但脑海里却翻涌起大卫与我们共同经历的种种，心里不断重复地说着 “ I will miss you”。

大卫的口头禅是Keep smiling，这是他对生活和工作的态度。而我也会向他学习，Keep smiling!